嗟我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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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卡】旗木卡卡西变形计(完)

·重生之泼天狗血我是总裁?当原著的旗木卡卡西穿越到非典型霸道总裁世界。带卡ONLY

·一个严肃的原著向地摊文学厕所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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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想后,带卡之间多个谁都不合适,又病又丧的角色还得鸢总上

·劳驾再重新读一遍第四条,接受不了请点×,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辱骂

·OOC,OOC,OOC,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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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之间

旗木卡卡西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被冰冷的海水吞没,灵魂丝丝缕缕地抽离躯壳开始茫然地漂浮,他依稀记得自己是死了的。

可自己是怎么死的来着?

旗木卡卡西努力地搜索着回忆,他还没有习惯死后的感觉。他活着的时候,自己那个少年老成喜欢思考哲学问题的部下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前辈在平原上走着走着,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这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远,这墙是什么?旗木卡卡西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不知道”,不过现在他知道答案了,是死亡。

他的记忆如同一团稠密的混沌,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也没有记忆的概念了,不过他还是回想起来了,他是佩恩入侵木叶的时候战死的,死因是查克拉枯竭,想到这,他其实是觉得有点窘迫的,不过,好歹最终他还是像个忍者一样体面的死去了,这样就好,旗木卡卡西默默地在心中给自己的人生终局打了个70分,至于剩下那30分,10分扣给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道别,10分扣给那些没来得及兑现的诺言,10分扣给那些没来得及替带土看清的未来,虽有遗憾,但总体还算差强人意。

旗木卡卡西活着的时候就逃不过操劳的命,兢兢业业,十年如一日地在木叶燃烧着自己半死不活的小宇宙,死了之后一时半会也改不了爱操心的习惯,一如此时他还记挂着丁次有没有将情报成功带给五代目,鸣人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小樱会很害怕吧,佐助现在又在哪里呢。不过好在他一向随遇而安,很快就坦然地接受了这些再与他没有瓜葛的事实,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就不必操心活人的事情了。

旗木卡卡西任由自己死后的意识在冷寂的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突然,目光所及一处微弱的火光,他循着伶仃光点一路前行,原来那竟是一团篝火,而篝火边上的则是与自己天人永隔多年的父亲。篝火明明灭灭,父亲早就模糊的面容也氤氲成了温柔朦胧的雾,他记得自己终于对着父亲倾诉出了一路的酸涩和艰难,解开了深埋心底多年耿耿于怀的心结,后来,父亲让他离开,说他不属于这里,旗木卡卡西感到那种死后的茫然和无措又争先恐后地拥了上来。

他已经死了,如果他不属于这里,又该去往哪里呢?

随后,他陆续见到了那些死去的人,水门老师,琳,还有带土。他们一个个都说着他不属于这里,却没有人告诉他该去往何方。最后还是少年带土,嘴上依旧像记忆中一样不饶人,却伸出手慷慨地将他拉出了冰冷沉寂的海水。

旗木卡卡西最终是被刺目的阳光晃醒的,他尝试着睁开眼,大喇喇明晃晃的阳光就径直落入他的眼底,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遮挡一下,却发现身体沉重地仿佛灌了铅一般。随后感官苏醒,他意识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如同刚从水中捞起的落水狗,这也能解释他苏醒前在潜意识中所看到的那些与溺亡有关的意象。

随后,一片阴影铺下,视线中出现了一张黑发黑眼的俊脸,替他挡住了恼人的阳光。

旗木卡卡西面无表情地和这张苦大仇深又带着点天真好奇的俊脸自下而上的对视着,第一眼,他只觉得略有些眼熟,第二眼,旗木卡卡西便听到自己脑海中炸雷般的轰然巨响,他触电一般腾得跳了起来,退开安全距离,顾不上依旧酸痛的肌肉,抬起手飞快地结起印来。

申。

面前这人的脸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虽然年龄放大了十几岁,但他就是能够一百二十分地肯定,这张脸就是宇智波带土的,确切的说,是长大后的、容貌完好无损的宇智波带土。昔日木叶第一技师,威名响彻五大国的天才忍者卡卡西,哪怕刚刚历经一场死里逃生,也丝毫未放松一刻警惕。

卯。

他刀刃般的目光紧锁着面前长着带土相貌、衣着怪异的人,贤十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带土当年确确实实是半边身子被压在了巨石下,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带土半身鲜血淋漓的样子依旧令他心如刀绞,但这确实是他亲眼所见,做不得半点假,而面前的人,完好无损的脸庞,紧致有力如同艺术雕塑般的肌肉,以及光滑的手掌,完全不是忍者应有的姿态。可面前的人变成带土的模样目的又是什么?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木叶来的?

丑。

旗木卡卡西伏低重心,左手握住右手腕,做出冲刺的姿态,接着大喝一声。

“雷切!”

然而空气诡异的沉寂了三秒,本应该出现的电光四射、千鸟嘶鸣的忍术效果并没有发生,旗木卡卡西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是过去自己忍者生涯中从未出现过的重大事故,年少即巅峰的天才忍者第一次感受到了吊车尾面对结业考试时的无助感。他又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宇智波带土模样的人,那人显然也是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挑着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太过刺人,即便心中已经认定面前的是个赝品,但加诸带土的模样,就怎么都让一向淡定且自我调节能力极强的旗木卡卡西有种面子上挂不住的屈辱感,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放在过去自己绝不会去做的举动。

旗木卡卡西放慢结印速度,咬着牙又试了一遍。

“雷、切。”

依旧是毫不意外的毫无反应,对面的人嘴角已经挂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戏谑。其实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了,他感受不到自己以及周遭一切的查克拉流动,多年刀头舔血的搏命生涯让他感知危险的本能早已深入骨髓。而他此刻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忍术、幻术、以及危险的迹象,他身处的环境也和他原本所处的世界有相当大的区别,他身上穿着不合时宜的衬衫和西裤,他的手掌光滑细腻,连一层薄茧都没有,显然也不是一个忍者应有的姿态。

旗木卡卡西认命地叹了口气,换了一个舒适又放松的站姿,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大概是六秒钟,接受了自己现在似乎是穿越了的事实。至于为什么他的知识范围内会存在穿越这种奇怪的东西,一是因为自来也死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忍去打开亲热天堂,但长年累月养成不看点什么书就难受的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的,于是他便去市集上寻了些奇奇怪怪的地摊小说看,其中有一本描写的就和他当前的状况相当吻合。二是,当人处于一种极度荒谬的情况下又无法解释的时候,一切不合理的推测就成为了合理。

话虽如此,对面疑似这个世界的带土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令他十分熟悉,熟悉到令他烦躁。这眼神与他当年看着嚷嚷着想成为火影的带土和鸣人,以及喊着“把你最重要的人都鲨了”的佐助的眼神如出一辙。

初来乍到,旗木卡卡西虽是个不过分在意形象的人,但要说偶像包袱,其实他还是有一点的。

“那个……请容我解释一下……”旗木卡卡西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对面的人拧着眉头,拿腔拿调地吐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

旗木卡卡西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吐槽,对面的人一看就忍笑忍得很辛苦,却还要努力维持自己狂霸酷炫拽的人设,毕竟他的嘴角都在抽搐,难道这个世界的带土拿的是霸道总裁的剧本,旗木卡卡西在心中腹诽,不会这么狗血吧。

“我真的不是中二病。”不管怎么说,天才忍者还是盘算着先维护好自己的形象,毕竟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多久,倒霉点再在这里过上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心理学家不是发表过研究吗?人在进入一个新社会的时候,第一印象很重要。

然而,面前疑似霸道总裁人设的人并没有接下他的话茬,而是自顾自一脸不情愿,表情管理几乎失控地自说自话道,“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什么,自己都觉得反胃的羞耻台词就不要说出来了。

不是,你还真是霸道总裁啊?

槽点太多,旗木卡卡西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走程序吐槽,还是直接吐槽了。

 

非你非我

旗木卡卡西在140平方米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房间内辗转反侧,下坠的夕阳掀开编着金丝的窗帘一角悄悄溜进来,与奢靡的水晶吊灯交相辉映,流光溢彩的光芒七零八落地散射在房间各处,给旗木卡卡西一种置身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中的错觉。

他先前见到的确实是宇智波带土,确切的说,是这个世界的宇智波带土,而此时被他占据身体的主人便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了。人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总是存在着一种天然的陌生感,旗木卡卡西在心中给这个世界的自己起了一个文艺又动听的名字——鹿惊。

距离与这个世界的带土那次乌龙会面已经过去一周,当日在他与带土那个驴唇不对马嘴的短暂对话之后,原本属于鹿惊的记忆便像汹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而他也很符合剧情发展地晕倒了,毕竟就算是IQ250的天才,大脑也是常人构造,在短时间内超负荷集中处理三十年的信息量,没有直接挂掉也是很给面子了。

虽非本意,但落水加昏厥确实给了旗木卡卡西一个冠冕堂皇闭门不出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暂时不需要面对这个世界的宇智波带土令旗木卡卡西胸口郁结的气团稍微稀疏了些。不过总体来说,穿越的感觉还是很奇妙的。平行时空理论在旗木卡卡西原本的世界是存在的,他从自己战死开始,结合这个世界鹿惊的经历,推测出了自己穿越的原因。

由于两个世界的自己同时濒死,而死后的世界恰巧是垂直于各个平行世界将其链接起来的另一个时空间,在两个世界的自己同时死亡之时,恰巧有一个外部力量扰乱了死后的时空间,以致于这个垂直位面发生了倾斜,而自己便阴差阳错地在这个世界复活了。

*

难得赋闲,旗木卡卡西便谎称因上次落水而身体抱恙,系统地梳理了一遍这个世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鹿惊看似风光实则憋屈的前半生。

这个世界的鹿惊少时父母便双双离世,除了数额庞大的信托资产外,便只给他留下了一栋豪宅和一个年幼的妹妹,也就是鸢子。好在鹿惊自小便乖巧、懂事,成绩出色,坐拥数以万计的遗产却依旧兢兢业业地完成着自己的学业,按部就班地沿着原本规划好的精英继承人路线不偏不倚地行进着,全奖保送、国外高等名学府商科就读、毕业后入职世界知名咨询公司,镀金后回国后创业,从未缺失一环。

而对于自己唯一的妹妹和亲人鸢子,鹿惊更是疼爱,因学业工作繁忙,鹿惊陪伴鸢子的时间很少,这令他深感愧疚,因此不仅在物质上从小便对鸢子有求必应,而对于鸢子为了引起自己注意而做出的出格举动更不忍苛责一句,只是默默地给鸢子擦着屁股善后,一丝不苟地践行着长兄如父的义务和身份,却不曾想,这也成为了鸢子形成如今情感缺失又偏激执拗的性格的导火索。

*

鹿惊的心里埋着一个隐忍又辛辣的秘密。

鹿惊喜欢宇智波带土,喜欢了整整二十年。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可到了鹿惊这里,回响是有了,但不是宇智波带土的醍醐灌顶,而是将自己推向死亡边缘的丧钟。

一周前,旗木集团和宇智波的合作会议前,鹿惊和妹妹鸢子双双落水,会议流程是鸢子亲手操办的,地点选在南海旗木家的私人游轮上,兄妹二人都不熟水性,鸢子在鹿惊的会议邀约上做了手脚,将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鹿惊到达会场时,只有提前藏身好的鸢子趁其不备,将其推入了海中。随后鸢子自己也跳了下去。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许不论哪个时空的旗木卡卡西都注定要和宇智波带土不清不楚不死不休。那日正巧赶上宇智波带土早上和董事会的老不修们吵了一架,心情不佳,正开着自己的小艇在下午的会议海域附近散心,正巧又被他看到了旗木兄妹先后落水的一幕。在面对二人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的送命题下,宇智波带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鹿惊,并且因为急救措施很及时到位,从宇智波带土的视角来看,卡卡西醒来后除了脑子可能进了点水之外也并无大碍。

后来回想起当日自己为了不刺激卡卡西而放下身段,配合他表演的霸道总裁,宇智波带土也觉得非常满意,并顺手投资了一部名为《霸道总裁俏秘书》的贺岁档电影。

而鸢子则没那么好运,因为溺水时间过长,她被搜救队救援上来的时候,皮肤已经出现紫绀,口鼻血沫,呼吸心跳近乎停止,当即便送进了ICU,又因继发肺部感染至今还处在昏迷之中。

就算没有亲身经历发生在鹿惊身上的事情,旗木卡卡西梳理鹿惊记忆的时候也觉得胆战心惊。

鹿惊出事的再前一周,鸢子曾经在二人家中与鹿惊进行过一番谈天。

“哥,我有喜欢的人了。”鸢子回家后见到正靠在沙发上看书的鹿惊,便蹦蹦跳跳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跑到沙发边上亲昵地坐到了鹿惊旁边,又像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将头靠在了自家兄长的肩膀上,如墨青丝倾泄而下,两张各有特色的精致面容勾勒出一幅温馨又美好的画面。

鸢子身上若有若无的烟酒混合香氛的味道夹杂在微妙的空气中一路飘进鹿惊的鼻腔,而鹿惊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放下书,揉了揉妹妹如瀑的黑发,温柔地关切道,“哦?我们鸢子也是大姑娘了,是哪个家伙这么好运,说来听听?”

鸢子听到鹿惊的问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闭上眼睛,嘴角扯起一抹恶劣的笑容,复又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然而这一切并未被鹿惊纳入眼中,鸢子故意停顿片刻,捏造出一幅为难又自责的语气,皱起眉头,闭上眼睛,回答道,“……是宇智波带土。”

鸢子满意地感受到兄长轻抚自己发丝的手僵住了,鹿惊做梦都没想到,兄妹喜欢上同一人的狗血戏码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他转念一想,鸢子喜欢带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宇智波带土高大,帅气,多金,有权有势,虽然有时脾气略显古怪,但总体来说瑕不掩瑜,多少男女挤破头都想爬上他的床。

而鸢子则是旗木家的千金大小姐,无论样貌还是家世都与宇智波带土门当户对,他们两个男才女貌,站在兄长的角度来说,心高气傲的鸢子若真能和宇智波带土这个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在一起,他应该是替妹妹感到高兴的。可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往往是自私的,纵然鹿惊无心,但一直以来,他也从没想过去撮合甚至是介绍妹妹和宇智波带土相识。可如今,鸢子对自己说,她有了心上人,是宇智波带土,这算是老天对他怀有一己之私的惩罚吗?

鹿惊觉得心脏发紧,然而鸢子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鹿惊的异状,只是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因兄长久未回复而一脸疑惑地询问道,“怎么了,哥?你觉得我和带土不合适吗?”

鹿惊收回了原本落在鸢子发丝上的手,拿起刚刚放到一边的书,随便翻开一页,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上边,但在此时的鹿惊眼中,原本书页上排布整齐的文字却仿佛有了生命,开始蠕动旋转起来,最后变成了一团又一团错综纷杂的乱线。

鹿惊苍白的指尖细微地颤抖着翻过了书籍的一页,他轻咳了一下,以掩盖自己略微失控的情绪,故作镇定地答道,“……啊,没什么,他挺好的。”

鸢子轻笑了一声,白皙的五指伸到鹿惊的眼皮下晃了晃,“可你好像有心事。哥,你书都拿反了。”

鹿惊见被拆穿,干脆也不再掩饰,叹了口气,将书合上随手扔到了一旁,揉了揉眉心,解释道,“最近有个合作的大项目,对方很严格,下周是决定性会议,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鹿惊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没想到,今天的鸢子格外难缠。

“是和宇智波的合作项目吧?宇智波斑上个月刚刚宣布卸任宇智波集团董事局主席,交接给了带土,这次也是他上任后的第一个大动作吧。带土上任后,我们才迎来了和宇智波合作的契机,能不能成全靠这次会议。哥,那天带我一起去吧。”

鸢子一边提议,一边挽上鹿惊的胳膊,轻轻撒娇似地摇晃着。

鹿惊看着妹妹一脸期待和殷切的模样,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知道鸢子的建议双管齐下,于公于私都有利无害,带着鸢子,既可以让她熟悉公司业务,也可以将她名正言顺地引荐给宇智波家。若是她真能赢得宇智波带土的青睐,无疑是既寻得了良人,亦对两方未来的业务合作打下了契机。像他们这种家族,婚姻只不过是用来博弈的筹码,而妹妹现在有一个既可以让集团利益最大化又可以寻得真爱的机会,鹿惊于公于私都没有理由拒绝和阻挠。

然而鹿惊自知不是圣人,亲手将喜欢了二十年的人推向另一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妹妹,这种滋味总归过于酸涩。同时,他也唾弃自己的自私,他没有办法做到全心全意地祝福他们。可他的感情是卑劣的,不登大雅之堂的,他甚至连跟妹妹公平竞争的资格和立场都没有,他只能咬碎了牙,将血和泪都硬生生咽下肚,然后再大大方方地撮合他们。

“你愿意去就再好不过了,过两天我带你去挑挑衣服。”

得到鹿惊的首肯,鸢子顿时笑逐颜开,像小时候那样,吧唧亲了口鹿惊的侧脸,开心地说道,“我就知道哥对我最好了。”

鹿惊拍了拍鸢子的头,想要起身,却又被拉住了。鸢子咬了咬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显得娇媚又动人。鹿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太了解鸢子了,一般她摆出这种表情,都是有求于他。

“说吧,还有什么事。”

鸢子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张口说道,“我知道哥从小就认识带土了,也知道哥一直喜欢他。”

一瞬间,鹿惊只听到大脑中“嗡”的一声,全身血液在顷刻间冻结。他感觉到一层透明又密致的薄纱正在快速向他收拢,阻隔了他与外界的一切音源,鹿惊感到难以呼吸,他的世界中只剩下这折磨至极却又无法挣脱的柔软牢笼,以及鸢子平地惊雷般不断回荡的话语。

见鹿惊就如同一个被人突然拔掉发条的人偶,所有的动作都好似在顷刻间定格,甚至连呼吸也一并停滞了的时候,鸢子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她在赌,赌哥哥对自己的责任感和愧疚感压过了对宇智波带土的感情,鸢子心知肚明,将哥哥对自己的亲情作为筹码放在天平两端逼其权衡取舍是十分令人不齿的,她也许会因为这件事永远和哥哥产生难以消除的隔阂,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升腾起一种报复成功的扭曲快感。

父母去世那年鸢子只有四岁,她早就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从那以后,她的世界当中便只有哥哥,可哥哥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一开始是学业,后来是工作,自己试过各种各样的手段企图引起哥哥的注意,可哥哥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肯责备她,哥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羡慕同班红豆虽然因为调皮被妈妈骂了,但事后却可以和妈妈滔滔不绝地讲着学校的事情,然后手拉手一起披着夕阳去吃路边的小摊。

哥哥根本不懂她,陪伴她的只有钱和无尽的孤独。再后来,鸢子发现,原来利益和恐惧可以让她至少表面上不再寂寞,可她内心的愤怒和空虚却鸿毳沉舟,聚沙成塔。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鸢子得知哥哥竟然在心里藏了另一个人,一藏就是二十年的时候,失控般地爆发了。鸢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哥哥可以因为几句话,一件小事,惦记宇智波带土二十年,哥哥其实也没有忙到无法喘息的地步,哥哥甚至可以二十年如一日地在社交主页上去写下那些根本传递不到对方那里的心情,却不愿意多拿出一分钟来陪伴自己,听自己说一说最近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鸢子感到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日渐滋生一种疯狂和扭曲的激烈情感。

扪心自问,宇智波带土在鸢子的心中不过是比她身边的追求者更加耀眼优秀一点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并没有重要到一定要对鹿惊横刀夺爱的地步。但鸢子也非宇智波带土不可,因为他是鹿惊喜欢和在乎的人。鸢子将鹿惊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觉得心中有些陌生的疼痛,但却并未后悔,她甚至觉得哪怕哥哥就此恨她也好,至少,他的目光终于开始注视自己了。

鸢子甚至已经做好了哥哥愤怒地扇她一巴掌,或者接受他狂风暴雨的质问的准备,想到这,她甚至内心隐约有些期待,可鹿惊却依旧是那副温和内敛又包容的模样,只是神色中疲态尽显。

“鸢子,你有喜欢的人,我由衷地替你高兴,宇智波带土很优秀,配得上你,你们若是以后真的能够走到一起,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而我既然答应带你去,你这么聪明便应该明白我的立场,你不需要再多此一举确认什么了。”

鹿惊一向言出必践,可鸢子听了鹿惊如同定心丸般的话语,却并没有感到开心,反而胸中的邪火越烧越旺,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一把推开鹿惊,脸上的表情是鹿惊从未见过的恶毒和讽刺,鸢子冷笑一声,形状美好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刻薄话语字字诛心。

“呵。哥当然要替我高兴,你根本没有能力跟我竞争,且不说你,宇智波家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呢?而喜欢男人的哥哥,一直以来对带土哥抱有那种龌龊心思的哥哥,真是想想就让我觉得恶心。”

鹿惊沉默着,拳头紧握,力度大到骨节泛白,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哪怕是面对鸢子近乎侮辱性的言语攻击,他也依旧没有对妹妹表达出一丝一毫的厌恶和责备,明明挑起事端的是自己,受伤的是鹿惊,可鸢子却觉得自己陷入了烦躁焦虑的困境,鹿惊就如同一团柔软的棉花,自己费尽心思想要伤害他,得到的却只是不痛不痒的反馈,以及深重的无力和挫败感。

“你他妈说话啊!”鸢子崩溃地冲着鹿惊吼道,尖锐高亢的女声在空旷的别墅中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弯,回荡成凄厉的恸哭。

鹿惊牵起一抹苦笑,“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语罢,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鸢子失神地望着鹿惊离去的方向,直到门被小心地阖上,外边再也听不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她才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发泄般地狠狠向地上砸去,然后在一片狼藉中捂着脸脱力地坐回沙发中,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指缝中流淌。

*

旗木卡卡西觉得头隐隐作痛。在他原本的世界中,虽然大大小小的战争时有爆发,政治斗争也层出不穷,但根本的出发点还是为了国家与村子,私下里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他虽常年斡旋在各种政权之间,但总归还是属于专心做任务的那类,纵使亲热天堂几乎不离手,但感情世界基本等同于一片空白,如今初来乍到,鹿惊就把虐恋修罗场、惊天大三角此等难题,其中还混杂着某些诡异的家庭伦理问题留给了他,他想破了聪明的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

穿越者的身份令旗木卡卡西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迷失感,一方面,能够从另一个角度参与带土的人生对他来说犹如上天的馈赠,另一方面,他又心知肚明,这个世界并非他的归宿,他不过是一个半路横插一脚的过客,他虽然有着鹿惊的记忆,但却始终成为不了鹿惊,他的前半生都是作为木叶忍者旗木卡卡西而活的,正是过去所经历的那些事情,让他和鹿惊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替鹿惊做任何决定,他只能谨小慎微,尽可能地在离开之前,让自己避免卷入是非,不扰乱这个世界、以及鹿惊原本的生活轨迹。

 

鸿门宴

第二周的时候,旗木卡卡西去探视过一次鸢子,而鸢子依旧处于昏迷之中。ICU沉重的玻璃和少女苍白的瓜子脸上覆盖着的呼吸面罩将一个美丽又扭曲的生命映衬得脆弱不堪。旗木卡卡西与鸢子隔着一层玻璃,却如同隔着两个世界。旗木卡卡西以前从未接触过鸢子,却感到心脏没由来得一阵抽痛,由此他竟有一种荒谬的感觉,也许鹿惊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而是藏在这个身体中的某个角落,默默注视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医生告知鸢子的情况很不乐观,因长期不良的生活习惯而导致免疫系统受损,以至溺水的重症肺炎难以治愈发展为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而该病目前尚未有针对性的治疗手段,以鸢子的情况来说,不排除会发展为多器官衰竭,乃至死亡的情况。

旗木卡卡西与鸢子素昧平生,却也能够从鹿惊的记忆中感受到其对于鹿惊强烈的情感诉求,他没有资格替鹿惊去评判此事孰是孰非,只能替他为世界上唯一的妹妹尽到一个兄长的义务。旗木卡卡西用目光无声地描绘着少女的脸庞,替鹿惊将妹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刻印。

*

第二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旗木卡卡西终于被这个世界鹿惊的秘书哭着求着终止了宅男般的生活。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卡卡西虽然在人际交往上止步不前,却在其他学霸们擅长的领域突飞猛进。

他利用鹿惊原本的的职权,让秘书找来了旗木集团技术和药物研发团队的负责人,帮他恶补了现代科学、医学和一些基础理论学科,原因是他发现这里的科技发展程度很高,而一种背后印着团扇,沉甸甸会发光、被这里的人称作Uphone的金属小盒子,以及一个叫做电视的立方体更是引起了他的十二分兴趣。

Uphone可以实现超远距离的实时通讯,若是在他的世界批量生产和推广,无疑可以对忍者的任务效率有一个质变的提升。而电视则能够将某个信号源在指定时间传播向一个广泛的范围,这将会使木叶和火之国的政法普及程度和治理情况达到很高的水平。

不仅如此,旗木卡卡西还将一些他认为有用的配方、构造图深究了原理并在脑海中默了下来,若自己有机会能够回去的话,这些医学和科技可以令战后的木叶乃至火之国快速恢复元气,并超越其他国家进入飞速发展的黄金时代。

第二周行进至尾声,旗木卡卡西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电话,是宇智波带土打来的。由于原本世界的原因,旗木卡卡西对于这个世界的带土也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起初,电话里宇智波带土是有点扭捏的,但旗木卡卡西显然已经对于鹿惊的角色轻车熟路,两人先是进行了一番客套世故的寒暄,最后还是旗木卡卡西懒得再兜圈子进行没有意义的四两拨千斤,便直白地将话头挑开。

“带总想说什么直说就可以。”

“咳。”电话那头的宇智波带土轻咳了一声以掩饰目的被看穿的尴尬,“那什么,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听说你最近都没去上班。”

旗木卡卡西心觉好笑,鹿惊自己就是老板,去不去上班又有什么所谓,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点破宇智波带土的小心思,只是滴水不漏地回答道,“承蒙带总挂心,我已经无大碍了。”

说完,他听见电话那头似乎传来轻微的舒气声,随后宇智波带土的声音又顺着空气爬进他的耳廓。

“今晚七点有时间吗?上次那个项目,我和我家老爷子都觉得不错,他想见你,在本家设了宴,你有空就赏个脸过来呗。”

旗木卡卡西其实并没太明白项目不错和宇智波家的长辈想见鹿惊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要的逻辑关系,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某种交易仪式,旗木卡卡西没有深究,毕竟鹿惊一直心心念念的项目终于有了进展,而继上次的合作洽谈会议因闹剧而不了了之后,这次显然是一个很重要的继续合作的契机。况且,对方新老当家放下身段主动邀约,若拒绝,也显得太过不识抬举。

旗木卡卡西在原本的世界就练就了一身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功夫,除了虽然恶补了一通但确实不太擅长的公司经营治理外,其他方面他还是有信心能够应付得来的。况且,既然是在本家设宴,而项目书对方也看过多次,想必这次会面只是对方的长辈帮小辈把关合作对象的人品是否靠谱而已。

想到这一层,旗木卡卡西也觉得没什么太多需要担忧的,况且有带土从中协调,从他目前的态度来看,也应是愿意促成这次合作的,便痛快地应允下来。那边宇智波带土得到了旗木卡卡西肯定的答复显然也松了口气,语速都快了半拍,心情不错地告知会在六点的时候到鹿惊家楼下接他,便结束了通话。

*

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见到这个世界的宇智波本宅时,旗木卡卡西还是被其豪华程度所震惊了,其制式甚至可以与自己世界的大名府所媲美,旗木卡卡西不得不赞叹,不愧是宇智波,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是名门望族。

然而原本世界的宇智波一族总归是带着壮烈又令人唏嘘的惨淡色彩的,卡卡西不禁由此联想到,若是自己的那位学生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宇智波,大抵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吧,他又偏过头去看向身旁神采奕奕的宇智波带土,他走在带土的右边,正好能够看到他完好无损、线条流畅的侧脸,以及深邃立体又英气十足的五官,带土若是当年没有救下他,如今也该是这个年纪,这般意气风发。

曾经那种没能阻止学生走上歧途,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巨石掩埋却无能为力的懊恼和悔恨感又像湿滑的藤蔓交织缠上旗木卡卡西心头。身侧宇智波带土似是发觉了他沮丧又低落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家老爷子虽然脾气差了点,但只是面冷心热而已。”

虽然两个人完全没有在一个频道上,但旗木卡卡西还是没有拒绝宇智波带土的好意,点点头,冲其露出一个感激又温和的笑容,宇智波带土见这笑容愣了一下,揉了揉鼻头,移开视线,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不知是不是错觉,旗木卡卡西似乎看到他的耳根有些发红。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见到活生生的宇智波斑的时候,旗木卡卡西还是觉得呼吸一滞。在他的世界中那个和初代火影一般强大的传说中的忍者,正十分充满生活气息地弯腰逗着一只圆滚滚的黑猫。黑猫有些怕生,见到他们便耳朵一背,一溜烟跑上楼梯去二楼藏了起来,宇智波斑这才转过身面对他们。

旗木卡卡西随着宇智波带土一并打了个招呼,宇智波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去餐厅稍坐,哪怕换了个场景,宇智波斑本人还是代表着无形又沉重的压迫感,相较旗木卡卡西的拘谨,宇智波带土倒是比较放松和随意,可以看得出来他平日里和斑的关系还算不错。

晚餐是精致的和风怀石料理,凭借旗木卡卡西对原世界以及鹿惊对宇智波带土和宇智波一族的了解,这顿饭大抵又是甜党的盛宴,咸党的煎熬,但随着前菜的逐一呈席,旗木卡卡西惊讶地发现,这顿料理竟出乎意料地照顾他的口味。

除了餐前宇智波斑象征性地询问了自己和鸢子的身体状况,整个晚餐期间,便只能听到碗筷轻微的撞击声,和教养良好的咀嚼声音。享用怀石料理是件慢条斯理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来说很是磨人的性子。期间,旗木卡卡西偷偷观察过宇智波带土,他进食的时候安静、优雅又得体,连使用筷子的姿势都是一板一眼地标准姿势,等待菜品的间隔,亦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和自己世界那个大大啦啦,会大叫着肚子饿死了,吃饭时狼吞虎咽的带土一点都不一样。

餐后,旗木卡卡西本来以为宇智波斑多少都会询问一些关于项目的事情,他来这里前一路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诵方案细节以及一些关键点,要知道,在原来的世界中,从来没有任何一场考试和面试能让他像此般如临大敌,却没想到宇智波斑不仅对项目毫不关心,反倒随手抽出了一个疑似支票夹的东西。旗木卡卡西转过和宇智波带土对视了一眼,宇智波带土显然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并不知道自家长辈唱得是哪一出戏。

天才忍者搜肠刮肚,唯一能找到的登门拜访后对方家长开始掏钱的相关知识储备,便是来自自己到这个世界前读的那本《霸道总裁恶女千金之豪门血风录》。自从第一天和宇智波带土上演那出“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的戏码后,如今哪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荒唐离奇,旗木卡卡西也能淡定接受了,毕竟穿越的事,怎么能说是狗血呢?

旗木卡卡西推测,也许这次家宴不过是借着项目由头的鸿门宴,宇智波斑可能已经暗中调查过鹿惊的背景乃至感情历史,又或许是鸢子在其中动用了什么手段。总之,宇智波斑大抵是知道了鹿惊对带土一直以来抱有的那种感情,怕自家继承人走上歪路,才想要先下手为强,将这种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果不其然,宇智波斑将票据推向旗木卡卡西,说出了那句耳熟能详的标准“恶婆婆”语录,“这是一张一千万美金的本票,兑付期限两个月。”

“喂,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卡卡西他……”宇智波带土皱起眉头打断了宇智波斑的话,似乎对自家长辈对自己友人轻贱的举动很是不满。旗木卡卡西倒是很淡定,毕竟坐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鹿惊,他甚至还悠然自得地猜想,斑下一句台词大概就是,我已经调查过你了,不管你对我的继承人抱有什么想法,都是白日做梦,给我离他远点,诸如此类的话吧。

“别打断我,臭小子。”宇智波斑相当不悦地斥退了宇智波带土的阻拦,继续转向旗木卡卡西真诚地说道,“是嫁是娶还是入赘,怎样都好,这个麻烦的小子就拜托旗木董事了。”说完,并没有给旗木卡卡西和宇智波带土任何反驳的机会,礼貌又不由分说地让管家将二人一并请出了宇智波大宅。

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该说不愧是宇智波斑吗?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风格,就算是换自己那个号称意外性No.1忍者的弟子来,也会甘拜下风吧。

宇智波斑的管家是个黑人,但品味十分奇特地涂了个死亡芭比粉色的指甲油,管家将他们送到门口,临走时,还不忘露出一副油腻的笑容,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卡卡西自己是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宇智波带土却心有灵犀地替他说出了他想说的台词。

“黑绝,你这家伙,给我等一下,你和老爷子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一个个的一副深藏功与名哥只能帮你到这的样子是要闹哪样啊??”

可惜回应他们的只有宇智波本家庄园外沉重的雕花铁门合上的冰冷声音。

 

他的心事

旗木卡卡西坐在海鲜市场的街头大排档,百无聊赖地用吸管搅动着面前玻璃杯中的冰块,对面的宇智波带土正在津津有味地扒拉着一只芝士焗蟹壳。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被宇智波斑体面又优雅地请出了宇智波本宅,宴请本就是走个形式,怀石料理那类精致的东西对于两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来说不过聊胜于无,宇智波带土借口自家老爷子脾气古怪,招待不周,提出要请旗木卡卡西再续一摊,旗木卡卡西合计了下自己也确实没吃饱,况且对于宇智波带土的请求,他总是没办法拒绝,便也欣然应允。

地点是旗木卡卡西挑的,两人一开始只是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然而酒过三巡,酒精在空气中悄然发酵,连带着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卡卡西,我们认识多久了。”正在埋头努力用筷子将蟹腿摆成某种图案的宇智波带土突然发问,他的肤色属于黄皮里头较白的那类,脸颊由于酒精的缘故透着些醉醺醺的浅红色,说话也开始有些囫囵吞枣,但看向旗木卡卡西的眼睛却格外地清亮。

旗木卡卡西有一瞬间晃神,对面人的眼神和多年前自己世界的带土第一次吃到自己做的干炸河鱼时的眼神很像,想到这,卡卡西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弧度微妙地抬高了几毫米,他在脑中搜索了一下鹿惊关于这个问题的记忆,中规中矩地回答道,“二十年了。”

宇智波带土在得到旗木卡卡西的答复后,只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就在旗木卡卡西以为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对面的人又丢出了一句深水炸弹般的话语。

“那我就喜欢你二十年了。”

旗木卡卡西在听到宇智波带土突如其来的表白时,第一时间是震惊的,震惊到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自己带入了鹿惊的角色。他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想要从宇智波带土的眼底寻找到一丝一毫玩笑的痕迹,可对方的眼睛却犹如一汪漆黑又望不见底的深潭,唯有晶亮的瞳孔,如同水面上映照的月光,明晃晃地昭示着主人那份认真和执拗。

*

旗木卡卡西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其实他的心里也埋着一个像鹿惊一样隐忍又辛辣的秘密。旗木卡卡西喜欢宇智波带土,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卡卡西自己也说不好,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却连再看一眼宇智波带土的机会都没有了。

旗木卡卡西是万众瞩目的天才,凡事都是第一,而宇智波带土则是宇智波一族的万年吊车尾,旗木卡卡西做事一丝不苟,规则和守时是行事第一原则,而宇智波带土爱说大话爱撒谎,总是吊儿郎当,还喜欢迟到,旗木卡卡西爱吃咸的,而宇智波带土是个忠实的甜口,旗木卡卡西冷血又薄情,而宇智波带土热情又敏感,宇智波带土曾经被旗木卡卡西毫不留情地划归到一无是处的那类人当中。

可一无是处的宇智波带土在自己都对父亲的选择充满怨怼的时候,站出来对自己说,他觉得木叶白牙是真正的英雄。喜欢迟到的宇智波带土,在自己险些被落石砸中的时候,及时冲过来舍命救下了自己。而吊车尾宇智波带土,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自己最期待和引以为豪的写轮眼慷慨地送给了一个外族人。

旗木卡卡西无数次在慰灵碑前对过去追悔莫及,他和带土的过去充斥着太多幼稚又无聊的争吵,而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他为了掩盖自己对带土过分注意的心思而做出的可以吸引他注意力的举动而已。

他明明知道带土迟到的原因是帮助木叶的老人,他明明无数次在训练场偷偷注视着带土一个人修炼到脱力,他明明知道带土是如此努力地在追赶着他,追逐着梦想,如果他一开始就能够坦白面对自己的心事,如果他一开始就能够好好和带土相处,那后来在神无毗桥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道扬镳,再后来的悲剧也就不会上演。

但人生没有如果。

旗木卡卡西对宇智波带土所有的遗憾都只能化作面对冰冷石碑上那个数年如一日的名字时的沉默,和冷雨寂夜从梦魇中惊惧而起的低呼。

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心事,风听过,雨听过,草木听过,但那个世界的宇智波带土却没听过,也永远没机会听了。

*

在用一句不轻不重的表白拨乱旗木卡卡西的心弦之后,宇智波带土便十分狡猾地不再说话,只是杵着脸,歪着头,专注地看着旗木卡卡西,耐心地等着他的决定。旗木卡卡西捂住眼睛,隔绝了宇智波带土的视线,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变得急促,他的目光落在木质桌面上一道细小的裂纹上,脸颊蒸腾起滚烫的温度。

若说在这个世界见到长大后的宇智波带土时,旗木卡卡西还能保持着冷静和克制,权当做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馈赠,哪怕在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也喜欢宇智波带土的时候,他也可以淡定地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将自己置身事外。可现在,面前的宇智波带土却说,他一直喜欢着自己。

这无疑对那个还没来得及拥有就失去了宇智波带土的旗木卡卡西有着致命的诱惑,他第一次不愿再将自己与鹿惊分得丁是丁卯是卯了。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心底传来的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一开始是朦胧的,但旗木卡卡西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里防线正在逐步崩溃,而这个声音也就顺着裂隙飘了上来,也或许正是这个声音正在以一个充满侵略性的姿态逐步击破他的壁垒。那个声音说,告诉他,告诉宇智波带土你也喜欢他。你就是鹿惊,鹿惊就是你,你们都是旗木卡卡西。

见卡卡西迟迟没有答复,宇智波带土又说道,“我知道很突然,你可以不用急着答复。但我希望你能听我说说。”

卡卡西依旧将慌乱的双目埋在手掌之下,只有露在外头的银色发丝随着点头的动作微微颤动着。

“那天看到你和鸢子一并落水,虽然说出来很残忍,但我确实想到没想就去救你了,把你捞出来的那一刻你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你根本不知道那种感觉,卡卡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世界的色彩开始飞速褪去,露出原本光秃秃的白色,然后这些白色又开始碎裂,而我整个人都在失速般的下坠……还好你最终醒过来了。”

宇智波带土说到这里,声音连带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至今回想起那日卡卡西惨白且毫无生气的面容依旧令他心有余悸,而旗木卡卡西听到这里,则觉得胸口如同被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住。鹿惊或许不知道,但此时此刻,这种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的生命在眼前溜走的感觉,没有人比他更加能与面前的宇智波带土产生共情。

“抱歉,让你担心了。”旗木卡卡西听到自己有气无力的声音。

“这不是你的错。”宇智波带土摇摇头,做了个深呼吸,似乎这样就可以将那些令人恐惧的回忆抛诸脑后,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忍俊不禁的事情,失笑道,“不过你刚醒的那个蠢样子,我还以为你磕坏了脑袋。后来我想了想,你可能是为了让我别担心才故意那样的。”

关于这件事,旗木卡卡西百口莫辩,无法解释,只能略显尴尬地笑笑。宇智波带土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小的时候,有一阵特别中二,那会儿电视台正在播《サスケ》,我的梦想一度是成为像佐助那样酷的忍者,还因为在家模仿他打碎了斑好几个名贵的古董花瓶,结局当然是被暴揍一顿,你去我家看到的那只黑猫,名字就叫佐助,我起的。后来再大点,我明白忍者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于是我就退而求其次想要当个特工。但最终,我发现,我的人生只有继承家业这一条路。但那天没想到,一直一本正经的你竟然也喜欢忍者,有这么中二的一面,我还是挺高兴的。”

不知不觉,旗木卡卡西从埋首的姿势,变成单手托腮,懒散又专注地听着面前的人将童年糗事和心事一并娓娓道来,听得入了神,低沉的男声飘进耳朵打个转就变成了清脆响亮的少年音,话语也逐渐变成了带着风镜的少年说着要将自己的脸和写轮眼一并刻上影岩的豪言壮语。旗木卡卡西想对面前的人说,在另一个世界,你的确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忍者,但话到嘴边,却终究咽了回去。

“总之,那次之后,我明白了生命无常。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容易,我也不想给你什么压力去逼你做选择,但我怕我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与其把感情藏在心里患得患失,不如把握当下。你怎么说,卡卡西?”

旗木卡卡西并没有直接回答宇智波带土,而是抛给他一个问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宇智波带土沉思了一下,答道,“你还记得咱们10岁的时候,学校组织郊游,铃木律子因为贪玩把她妈妈的手链掉在了水里,我自告奋勇帮她捡回来却被杉本老师抓了个正着,因为之前明令禁止不允许我们去水边玩,铃木律子怕被责备,便死活不承认我是帮她的。杉本老师当我在说谎,便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其他同学都嘲笑我多管闲事,只有你,跑来安慰我,还说我是英雄。”

随着谈话的深入,旗木卡卡西的热度也逐渐冷却下来,了解这个世界的宇智波带土越多,他就越来越清楚地知道带土喜欢的是那个和他有着共同回忆的鹿惊,而卡卡西自己在听带土讲述这些美好的记忆之时,却并没有感同身受的代入感。

可那个心底的声音却又如同鬼魅一般,不依不饶地低语蛊惑着他,那个声音说,你梦寐以求的活生生的宇智波带土就在面前,你不必再日复一日地守着过去,孤独地替他看着那个被战争摧残的未来,在这里,你可以取代鹿惊,你的未来中会有宇智波带土。

旗木卡卡西几乎就要被那个声音说服了,然而宇智波带土却突然吃痛地撑着额头向一旁倒去,虽然查克拉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但好在鹿惊平时也有坚持锻炼的习惯,而旗木卡卡西过去的体术基础还停留在本能之中,他顾不上别人的侧目,直接单手一撑,利索地翻过了矮桌,将脑袋即将和尖锐的凳角进行亲密接触的宇智波带土接住扶正。

“你怎么了?”旗木卡卡西关切地询问道。身旁的宇智波带土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然后以一个非常强硬的姿态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向自己。旗木卡卡西暗中使用了一些金蝉脱壳的技巧,却都没能破除宇智波带土的禁锢,这令旗木卡卡西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但宇智波带土眨眼间放大的脸和近在迟尺的呼吸却让他没工夫再去多想,只匆匆将他的反常归咎于酒精的作用。

此刻二人的距离小到可以数清对方有几根睫毛,望见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宇智波带土的眉头皱得很紧,旗木卡卡西隐约感觉宇智波带土看向自己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一点探究和怀念,还有些略微的熟悉,就好像,自己看向这个世界的带土的眼神一样。

为了避免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被对方知悉,旗木卡卡西率先打破了稍显暧昧的气氛,宇智波带土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了声抱歉,放开了旗木卡卡西的手。

旗木卡卡西起身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一侧,宇智波带土却出言阻止了他,“就坐在这里吧。”语罢,还怕旗木卡卡西不同意似的,加重了请求的语气,“拜托了。”

旗木卡卡西依言坐下,两人平排,各自盯着面前的残羹冷炙,一时无言。

“如果有一个梦境……”是宇智波带土率先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可以让人们沉睡其中永不醒来,在梦中有人们所希望和盼望的一切美好事物,没有仇恨,没有痛楚,没有毫无意义的牺牲和死亡,失去的一切都将在这里重新得到,你觉得如何?”

宇智波带土突然跳脱发散的思维令旗木卡卡西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他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郑重地答道,“那样的梦境不过是懦弱者的自我逃避而已。我认为我们所经历过的每一道伤疤都值得铭记,而这些痛楚或是失去亦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和幸福。对于每个人来说,过去所经历的,和未来将要经历的,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正是这些独一无二的经历成就了独一无二的个体。况且,对于梦境中的人来说,入梦的那刻,他便没有未来了,他能做的所有美梦都不过来自于陷入梦境前的认知和悔恨,也许梦境确实能让他找回过去的人,弥补从前的遗憾,可却也让他放弃了未来生活中那些所有美好的可能性,所有将要遇到的人。没有体验过酒的滋味,春夏秋冬的美景,家人的温暖,没有遇到那些命中注定的人,又如何想象出这些事物的美妙呢?这个设想,不仅抹杀了个体意志和过去的存在,还剥夺了他人的未来。我不赞同。”

一口气说完,旗木卡卡西觉得有些口干,便饮了一大杯水,而提出问题的人似乎一时半会还没有从他的长篇大论中回过神来,正若有所思又毫无焦点地望着街边的车水马龙出神。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一生顺遂的宇智波带土为什么会突然提出一个如此天马行空的设想,但旗木卡卡西苦涩地发现,自己此时的境遇与带土所说的梦境竟出奇地一致,抑或是自己本就身在美梦中而不自知。这样沉溺于此逃避过去的自己,和自己口诛笔伐的逃避现实的懦弱之人并无分别。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一路流过食道、胃管,也逐渐带走了身体里酒精的热度。旗木卡卡西已经听不到那个令人迷失的声音了。他借着店内明亮的灯光和距离的得天独厚,又仔仔细细端端正正地将面前这个世界的宇智波带土好好看上了一番。

这次,旗木卡卡西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沉静的带土,和记忆中聒噪的少年怎么也重叠不上了。

这个世界的带土,从小受着精英教育,说一不二,举手投足得体优雅而充满风度,既不会因为窘迫而大喊大叫,也不会因为饥肠辘辘而在旗木宅的窗户前洋相尽出,他有着严苛的日程表和时间观念,他是天之骄子,目光并不会过多注视那些需要帮助的弱者,他没有经历过那些将他们二人的未来相连接的苦难,这个世界的带土和他的带土终究是不一样的。

此时此刻,在来到这个世界这不长不短的半个月,旗木卡卡西第一次没由来地想念起那块数十年如一日的清冷石碑。

不知道那边的时间过去多久了,没有红豆糕和自己喋喋不休又啰嗦的话,带土又会不会寂寞呢。

 

逆旅

最终,饭局以宇智波带土突然不省人事而画上了句号,旗木卡卡西暗自嘲笑了一番这个世界带土的酒量,又松了一口气,本来他还发愁不知该如何在暂时拒绝这个世界的带土的同时,又不断了鹿惊的后路,但当事人干脆直接地断了片,也让他暂时少了一桩麻烦。带土和鹿惊之间的事情,就留给他们两个去处理,而对于旗木卡卡西来说,当务之急则是该如何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中将一个死沉的醉鬼送回家。

偶尔,旗木卡卡西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一个早就被人安排好的故事之中,一如此时,他正想着要是有查克拉能用瞬身,他可以一口气扛着带土跑个十几公里爬几十层楼都不带喘的,便感觉到了那从心脏处逐渐灌溉向全身经络的熟悉能量流。

后来的一周,旗木卡卡西以需要冷静思考一下为理由,拒绝了宇智波带土一切形式的邀约和联系,并承诺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都会在第七天的时候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而七天,正好是旗木卡卡西估算的查克拉完全恢复所需的时长。在过去,他曾经花费过大量的时间埋头在古籍文献中去打发时间,而其中有一条记载就是,查克拉是可以连通现世与净土的。在查克拉枯竭的时候,旗木卡卡西第一次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一度无法使用它,而如今不管什么原因,他的查克拉正在逐渐恢复,他推测,在他的查克拉完全恢复之时,就是他回到原本世界的日子。

临近约定的时间,旗木卡卡西主动电话邀约了宇智波带土,为了以防万一,地点选在了他穿越过来后第一次醒来的海滩。

当日,宇智波带土早早就到了这里,在见到旗木卡卡西前,他的内心是惴惴不安的,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却又怕知道的是那个他不想要的结果。他印象中,卡卡西一向不喜欢迟到,可那天却比约好的时间晚到了1分钟。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当旗木卡卡西身披天鹅绒般的夜幕向他走来时,宇智波带土却觉得随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前方的卡卡西却越来越陌生了。

“我不喜欢这里,这总会让我想起我曾经差点失去你。”宇智波带土第一时间并没有询问那个折磨得自己寝食难安的答案,而旗木卡卡西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看似随意地起了一个与今天的会面无关的话头。

“你之前说你小时候梦想成为一个忍者对吧。”

宇智波带土虽然觉得一头雾水,却也老实地点点头,随后,旗木卡卡西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叮嘱道,“看好了。”

宇智波带土并没想到卡卡西神神秘秘地究竟要给自己看什么,但旗木卡卡西显然也没想要卖关子,随着其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比了三个十分复杂的手势,宇智波带土便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他本能般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已经不够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那三个手势与他们三周以前在此见面时,旗木卡卡西苏醒后所做的手势一模一样,但不一样的是,这次随着其一声悦耳又充满爆发力的“雷切”,炫目的电光顷刻从他的指尖爆裂而起,几乎将此处的黑夜照彻如白昼,那团高密度的电光持续不断地发出高亢的嘶鸣,如同几千只鸟在同一时间啼鸣,几乎将宇智波带土的耳膜刺穿。随后,随着旗木卡卡西的收势,电光也随之消减,蓝色的光点星星点点在他们二人周围散逸,如同一只只莹蓝的萤火虫。

“如你所见,我真的不是中二病。”旗木卡卡西懒洋洋的声音将宇智波带土沉浸在雷切余韵中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到底是谁?”宇智波带土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但总体来说还算冷静,“你把卡卡西怎么样了?”

“见到这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强大力量,第一时间担心的竟然不是和我单独相处的你,而是鹿……卡卡西吗?”旗木卡卡西话说出口,才觉得这个发言意外地充满着大反派的气势。

听到对面的人如此发问,宇智波带土反倒放松下来,“你对我没有恶意,我感觉不到。而且,凭你的本事,想对我做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的吧。”

旗木卡卡西听了宇智波带土的解释轻笑一声以表赞同,接着将自己在旁人听来或许会被认为是精神错乱的经历如实告知对方,“时间不多了,我就长话短说吧,我就是旗木卡卡西,不过来自另一个时空,如你刚才所见,我们的时空是一个忍者世界,而你在那边也成为了一个非常出色的忍者,从你的卡卡西落水第一次苏醒的时候,就是我了。”

自称来自忍者世界的卡卡西的解释荒谬又充满漏洞,但宇智波带土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在选择相信面前人说辞的同时,他又鬼使神差地追问了一句,“在你那个世界,我是你的什么人?”

旗木卡卡西听到宇智波带土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会心一笑,烟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郑重地说道,“你是我的英雄。”

旗木卡卡西说这话时,眼睛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宇智波带土,但却是隔着一整个时空间,在向另一个宇智波带土诉说着自己的心意,那种眼神充满着怀念和遗憾。

宇智波带土得到答案后点了点头,很贴心地没有继续询问更多细节。

似乎是察觉到带土低落的情绪,旗木卡卡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随后便笑眯眯地向他进行最后的道别,“我要走了,很高兴认识你。另外,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救过我一命,为了报答你,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这个世界的我,有一个喜欢了二十年的人,所以等‘我’醒来之后,之前的那些话,再好好对他说一遍吧……”

话音还未落,面前的卡卡西的身体便倒了下去,宇智波带土急忙走上前将人接在了怀里,在听到怀中躯体沉稳有力的心跳时,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等待怀中人苏醒的过程十分煎熬,宇智波带土感觉那几分钟的时间就像被无限拉长一般,他一边紧张兮兮地盯着卡卡西的动静,一边回味另一个卡卡西走之前留下的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其实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那个猜测太过美好,美好得如同一个脆弱的梦幻泡泡,他怕一转眼泡泡就会碎掉了。

终于,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呻吟,怀中人就如同童话故事中缓缓转醒的睡美人,宇智波带土欣喜若狂,又手足无措,他条件反射想要先向卡卡西解释为什么他醒来的时候会躺在自己怀里,可卡卡西却抬起一根手指,抵住了宇智波带土欲启的唇。

“卡卡西!我……”

旗木卡卡西摇了摇头,随后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问道,“男人,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而回答他的则是宇智波带土披星戴月、伴着晚风的一记深吻。

*

旗木卡卡西再次回归原本的世界,是被小樱和丁次惊天动地的哭声唤醒的,他先是宽慰地笑着安抚了学生们的情绪,随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依旧身处离开前的那个战场之上。后来的发生的事情,他是从学生们口中得知的。最终,丁次成功将情报送到了五代目的手上,鸣人也及时赶到战胜了佩恩,不仅成功守护了木叶,在这场惨烈的入侵中死去的同伴们也都一一复活过来。如此看来,木叶除了财产损失严重一些,并无惨重的人员伤亡,旗木卡卡西松了口气,又不禁感叹,原来自己是真的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事后,他将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技术记载并封印入卷轴准备择日向上层汇报,但却因为后续佐助大闹五影会谈、神秘面具男对五大国宣战等接踵而来的变故搁浅。

*

后来,宏伟又诡丽的月之眼计划向整个世界拉开帷幕,而旗木卡卡西惊觉无限月读就是他曾经在另一个世界时,那个世界的带土酒醉后向他讲述的梦境变种,一个离奇又疯狂的猜测在旗木卡卡西的心中滋生,但却又因太过荒谬,而被他当做战争中的压力没有得到及时排解而产生的胡思乱想。

*

再后来,随着面具碎裂,旗木卡卡西见到了一张残缺的、伤疤遍布的脸,又一张宇智波带土的脸。然而,这个宇智波带土和记忆中那个阳光又乐观,对世界充满希望和梦想的少年虽然也不一样,但他们共享同一双眼睛,他们拥有着同样不堪回首的过去,以及无法愈合的伤疤,旗木卡卡西知道,面前这个一点都不像宇智波带土的宇智波带土,就是他的宇智波带土。

*

宇智波带土最终离开的时候,旗木卡卡西虽然痛如鸩毒穿肠,却也是平静释怀的,痛得是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释怀的是宇智波带土终究还是没有变。

临走时,宇智波带土对旗木卡卡西说谢谢,谢谢你愿意为我活下去。

旗木卡卡西对宇智波带土报以同样的感谢,谢谢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

 

尾声

六十岁的旗木卡卡西这次是真的要死了。长年高负荷的工作虽然将木叶和火之国推上了前所未有的兴盛,医疗、科技、教育水平有了指数般的增长,但作为代价,他的身体却积重难返,年轻时的那次时空间穿越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可扭转的损伤。等到某日在办公室突然倒下正巧被前来汇报的宇智波佐助以险些拆了火影楼和木叶病院的架势送去就医时,健康状况已经糟糕得回天乏术了。

旗木卡卡西的意识在一片黑暗中漂浮,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昔日的学生、同僚、部下们正一脸悲痛地围在他的病床前,虽然有些对不起他们,但旗木卡卡西这次对于自己的死亡是坦然甚至有些向往的。

他像上次死的时候一样,向前回顾自己的一生,这次他有好好道别,也终于没有再辜负别人的托嘱,他的三个学生守望相助,又回到了最初,他不仅努力实现着带土的理想,开辟了一个目前看来还算幸福合理的新时代,甚至还替他看到了平行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旗木卡卡西觉得自己此生再也没有什么遗憾和值得留恋的事情了,于是他闭上眼睛给自己打了100分。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黑暗中淌着一条浅浅的小溪一路前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视野也开阔和清晰起来,他看见两岸的四季和风景正在随着他的前进而倒退,前方越来越明亮的光线也让他能看清自己在溪水中的倒影。

期初,两岸是被霜雪覆盖的光秃秃的枝丫,而花甲之年的他身披白色的火影袍,几乎与周遭的天地融为一体;渐渐地,有金色的落叶开始在空中飘舞,又落入溪水之中,此刻的他身穿木叶上忍制式的绿色马甲,一阵秋风吹过,也带来了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清脆铃声;他继续前行,铃声慢慢变成了夏日特有的蝉鸣,两岸变得郁郁葱葱起来,明亮的阳光透过深绿色的树叶缝隙落在他的身上,驱散了他周身凛冽的气息,冰冷的狐面和身后的短刀也染上了些温暖的色彩;小溪的终点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金色花田,而花田中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努力地冲他挥着手,旗木卡卡西发现自己此刻已然回到了12岁的模样,他感到自己那不存在的心跳越来越快,脚下的步伐也愈来愈急促,最终,他没能收住速度,直挺挺地撞向了张开双手迎接自己的少年带土,二人狼狈地在花海中摔做一团,对视一眼,便又不由自主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最后,是宇智波带土揉了揉鼻子,率先站起来,向坐在地上的旗木卡卡西伸出手,旗木卡卡西便用力回握住宇智波带土的手,说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宇智波带土闻言一把将旗木卡卡西拉了起来,还未等旗木卡卡西站稳就拽着他奔跑起来,少年特有的清脆又意气风发的声音被带有春天气息的风裹挟着吹进旗木卡卡西的耳畔,“才没有特意等你呢,笨卡卡居然哭了,真丢人。”

“是沙子迷眼了。”旗木卡卡西听到自己带着鼻音的声音。

*

随着一声刺耳的滴声,连接着病榻上六代目火影的心电图化为一条平直的线,主治医师春野樱同时也是六代目火影曾经的学生之一,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确认死亡时间,随后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病房内的医护人员撤下治疗管道,推进后续流程,坚强的女忍者翠绿的眼睛藏在粉色头发的阴影下看不出情绪,只有死死攥着文件夹的手出卖了她。

最前方的七代目火影候选漩涡鸣人拍了拍身旁宇智波佐助的肩膀,低声说了句我去主持工作,便带着现任参谋鹿丸和暗部部长佐井匆匆离去。死亡证明单最终是交由宇智波佐助签署的,六代目火影生前并未娶妻生子,而作为其生前最为喜爱和照拂的弟子,这份沉重的责任理应由宇智波佐助承担。

宇智波佐助签完字后便也离开了现场,随后,整个木叶的人都看见一条火龙在木叶上空盘旋,火龙消失后,本是晴空万里的木叶上方便聚集起厚重的雷雨云,随着倾盆大雨落下,高亢尖锐如同千万只鸟儿嘶吼和恸哭的尖啸划破长空,一只闪着电光的雷麒麟在雨幕中呼啸着奔向远方。

 

番外·宇智波带土

人生的最后时刻,宇智波带土侧目专注地用目光描绘着旗木卡卡西故作镇定的脸,似乎要将他的模样烙印在灵魂之中,可他竟然从卡卡西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卡卡西的影子。

大战前夕他曾无意中发现一处六道遗迹,但当时的他一门心思都扑在月之眼上,对其他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在驱动瞳术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事故,他的能力和六道之力产生了共鸣,两种力量相互作用,将他短暂地送到了另一个时空间中。

那个时空间一派歌舞升平,而那个世界的自己也和卡卡西关系不错,他到达的时候,两人正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他看着那个世界没有还变成废物的卡卡西的脸,便一时鬼迷心窍,将无限月读换汤不换药地复述给了他。

宇智波带土在被夺走十尾的时候不禁思考,究竟是自己原本就对月之眼产生了怀疑才向另一个世界的卡卡西求证,还是另一个世界卡卡西所说的那番话令自己产生了动摇呢?

宇智波带土觉得深究下去自己可能会在死前先疯掉,于是自嘲地摇了摇头,摒弃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偏过头冲着一脸震惊又悲恸的卡卡西扯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帅气的笑容,说道,“卡卡西,可别来得太快啊。”

 

—旗木卡卡西变形计·完—


补个后记:

1.Uphone:Uchiha Phone

2.《サスケ》:即Sasuke,对应原作Naruto

3.本文一切专业术语及相关内容来源于百度,如果错误欢迎指正

4.关于主题:大概是个披着言情烂俗网文皮的厕所伦理学读物

5.关于篇幅:本来基友建议我分开发,但是我想了想,这篇文具有完整的逻辑和剧情闭环,从哪打断都会破坏文章的完整性,一咬牙,长就长吧

6.其它乱七八糟的话:断断续续写了一礼拜,为了年初立的周更flag不倒,赶在周一凌晨终于发布了,中间小剧情推翻过很多次,感觉写CP单方穿越最难的就是双方的感情线处理,虽然让两个平行世界的人在一起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拆CP,但总归还是很奇怪。拥有相同记忆,相同样貌,不同经历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你和平行世界的你是同一个你吗,为什么克隆人是违反人类伦理的,本文其实一直很不厚道地让卡卡西老师在这些令人头秃的哲学问题中徘徊思考呢。设想了很多种方式,最后还是选用最直观的几个简单对比来说明卡老师认知自我的过程,希望各位看官们通篇看下来不会太过于混乱~

7.文中埋了几个小伏笔和彩蛋,其中一个是关于卡老师为什么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8.卑微写手卑微求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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